第三十七章 人际的孤岛 无码的青春（2/2）

沉默，终止在在回到家的那一刻，随之而来的，是火山爆发了。

思寻第一次看到王姨如此疯狂，如此歇斯底里的一面。在哭声咆哮着、怒骂着、叱责着，一只手死死抓着姗姗的长发，另一只手一巴掌一巴掌的往姗姗本就惨白的脸上扇着，将姗姗的身上、胳膊上、脸上拧的青一块、紫一快……

而姗姗惨叫着，滚动着，躲避着，哀求着……

声劝、阻挡、维护……思寻的举动，在王姨极端的爆发下，近乎于事无补，反而自己也被暴戾的王姨，当做了发泄对象，身上也一样被掐出了好几道伤口。

整个屋里，顷刻之间，支离破碎……

最终，姗姗嚎叫着，冲出了家门。

而思寻一看姗姗是冲上楼上，顿时安抚了王姨一句，自己也紧追了过去。

房间中，顿时死寂一片，只剩下满地的狼藉，以及王姨撕心裂肺的哭嚎……

衣衫褴褛的姗姗，萎缩在天台角落中，浑身轻颤，抽搐不止，青白的脸上还挂着泪水，眼睛哭得红肿。

思寻不动声色的站在旁边，靠在护栏上，看着远方发呆。

打破这种场面的，是小果冻婉转的‘喵’叫声。

随后，姗姗擦起眼睛、脸上的泪水，思寻随手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滚开，我不需要可怜。”姗姗喑哑的从思寻吼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思寻将纸巾丢在对方身前，反身倚在护栏上，看着尚未入夜，却已经万家灯火的城市，淡然说道：“可怜？抱歉，我从来不会可怜别人。另外，男人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把这句话说出来，只能让人觉得你很幼稚。”

“滚！”姗姗怒不可遏的骂道：“你算什么？一个就知道玩，就知道挥霍父母血汗钱的乡巴佬，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思寻没有去说什么，而是想了一会儿，继续轻声说道：“姗姗，究竟是为什么呢？虽然和你没有太深的交际，但是这段时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你的生活作息，我都看在眼里。你不是很偏爱零食，也并不过于看重奢侈物，甚至我想不到你有需要过多花销的地方。之前看到了，我只当你是别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

思寻一句中的的追问，让珊珊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拿起地上的纸巾，擦掉脸上的泪痕，珊珊站起身，与思寻一同透过天台，看着外面的繁芜世界，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吞咽消化掉所有的委屈与伤害，最后惨笑道：

“呵呵呵呵~为什么？你又如何能猜到，妈妈又如何能想到，就连我自己未走上这条路前，我也不会想到，我王珊珊，会在未成年前，就成为这样一个下贱的婊子。”

“你知道吗？我的第一次，是和一个当我父亲绰绰有余的中年男人，我真佩服我自己，在他那蛆虫一样恶心的身体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居然没有昏死过去。当噩梦般的开始结束后，他甩手就给了我5000元，一个消失不到的功夫，5000元钱当然多，怕是在上海也没有多少人能一个小时赚到这么多。可是，当这5000元钱是牺牲你最宝贵东西的时候，当这5000块钱是塞在你胸罩里面的时候，你才能真的明白，不全是钱的问题，这世上，人跟人之间真的存在等级。”

“我讨厌这座城市，我讨厌这个城市里的人。当初我被妈妈从偏僻的乡下接到这里时，那种震撼我至今都还记得，可是与它的美丽相反的，是除去城市之外的一切，特别是人。我进了学校，没有人和我玩，没有人和我说话，就连老师都不待见我。我从小跟着那个醉鬼父亲长大，我知道那种眼神叫做鄙夷，我知道那种态度叫做嫌弃。那些是从我记事起，就活在这种冷言冷语冷眼的日子里，我以为离开了乡下就不会再遇到了，可是在这里却更加的肆无忌惮。我就像生活在高等物种中的低贱玩意，始终不被接纳。再往后，我就知道了，这一切，是因为我的出生，我的家庭，我的成长经历，甚至我的装扮，我的声音，我的习惯等等等等，我所有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理当被打上低人一等甚至几等的标签。”

“我不喜欢鱼鱼姐，虽然她对我很好；我更不喜欢那个若薰，虽然她看上去友善。因为即便是她们，身上也始终都散发着一种优越，一种让我憎恨的高高在上的优越，其他人更不用说什么。”

“后来，我住进了公寓，身上穿着鱼鱼姐不要了的衣服，体面的着装，带来了同学的改观，这让我有了一种明悟。而后来，我带着同学来家里玩，他们惊讶与我家居然在这里，而且里面装饰的那么体面，虽然只是寄人篱下，但是在同学们询问这是不是我家时，我连想都没想，点头说是。这之后，同学们就开始接纳我了，我才第一次融进了他们。”

“是不是很讽刺，我自己都觉得再没有比这些更讽刺的人和事了。”

“可无论如何，我和妈妈都要在这里立足，我想要在这里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家，而不是像个小偷一样，指着别人的东西，说是自己的。可是，这个愿望却如此难以企及，妈妈起早贪黑，一个拼死拼活的去打拼，也只能堪堪满足家里补贴以及我上学的开销。”

“我走上了这条路，是我自己要走的，如果接下来不出意外，我还会继续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天，已经这么黑了，我已经不再期盼天亮了，因为我的世界，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光明，没有光明啊……”

“姗儿！我的孩子！！”

······

这个世界就在一秒钟之内归于安静，或者彻底沦陷于黑暗。

可能是响彻耳畔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帮思寻掩盖了虚幻世界里一切琐碎的杂音；也可能是母亲与孩子的眼睛，在思寻眼前悸动的闪烁着，泛起来的泪花像是蜻蜓的翅膀，透明而浑浊。

总之，就在这么一片漆黑的寂静中，思寻仿佛看着了在那漆黑的最深处，一抹诡谲的弧度，在谁的嘴角弥漫。

真的，不能低估上天的想象力，再如何的荒诞，也能如此的堂而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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