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死战与溃败（2/2）

“是啊！特别是城南的87师和88师被规划的路线，他们是从铁心桥再到古里村，可是这条路线要经过雨花台啊，但是雨花台此时已经是日寇的超级要塞了，这样突围不等于是送死吗？”

唐主任无奈，只好补充了一句口头指令：如果正面突围有难度，那么88师，87师，74军和教导总队也可以从下关过江！

而这话一出就大大削弱了整条命令的严肃性，那反正是撤退，既然允许过江，那当然去过江啊，谁会愿意顶着日寇的机枪大炮去突围呢！

于是，悲剧就开始了！

12号傍晚开始，从新街口，中山路，到鼓楼，中山北路，挹江门这条路线，挤满了争先恐后的溃兵！兵败如山倒说的就是这种了。

即便有些战士心中还有死战的信念，但是看到身边的战友逃了，想到自己的长官逃了，瞬间便没了精神的支持，再没了顽强抵抗为首都赴死的念头，在所有战友都逃离时，在独自面对生与死之间时，他们的信念很容易就会被击溃！

而唐主任的那一条口头指令似乎是没有传到宋希濂那里，或者说是宋希濂没有通知维持秩序的36师，导致溃败的作战部队到了挹江门，36师不让过！

36师表示你们这些番号的不应该从这里撤退，必须回城战斗啊，这里是留给嫡系部队撤退的！

但是已经逃到这里了，谁又想回去战斗啊，此时早就没有再战下去的决心与士气了，所有的战士们心中想着的全是怎么逃跑，双方发生冲突甚至对射！

直到后来人实在太多了才冲了过去，因为没有任何指挥，而且溃退的士兵非常多，而撤退的道路又很拥挤，在狭小的城门洞相互践踏踩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教导总队第一旅二团谢承瑞团长，曾勇敢地率领官兵歼灭了光华门门洞里的日寇——竟然在成千上万官兵的拥挤中被踩死了

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敌人的枪炮之下，而是死在了这个憋屈的地方！

慌乱和恐惧充斥着守军的所有的部队！许多战士们自己都很疑惑，怎么上一秒我们还是为国而战，顶天立地的英雄！此刻却成了慌不择路的溃兵！苍天呐，这是为什么啊！

更绝望的是，那么多人到了下关码头发现，没船啊！

之前唐主任把所有的船只都赶去了武汉和江北，以作破釜沉舟的信念！而撤退的命令发布的太过着急，现在要拉回来这么多船根本来不及！

唐主任最初接到的命令本就是死守京都城，撤船这个抉择和他当时的任务是吻合的，但是谁知道11号校长会突然让他撤退呢？

真要怪，那只能怪校长，想到一出是一出，之前是现在也是！在开战前李主任一直说要撤，唐主任坚持说要守，只有校长，一会说让守，一会说让撤，这种前后矛盾的命令让下面如何执行？

要嘛打，要嘛跑，优柔寡断令人厌恶！

在撤退命令发布之后，有很多军官脱离岗位自己就先溜了，京都城守军各部队获悉撤退命令后，没有协同没有掩护甚至没有任何部署！所有的人立即放弃阵地开始撤逃。

本来大家都发誓准备战死到最后一个人，可是自己的司令却在最关键时刻首先背信逃走，还有谁愿意继续拼命抵抗！

特别是绝大多数将领根本没有落实突围计划，有些甚至在接到撤退命令前就已独自离开了部队。

更严重的是，那些负有固守阵地掩护撤退任务的部队，无一执行命令。

卫戍军长官部之所以命令第十军固守乌龙山要塞，是因为乌龙山要塞俯瞰下关码头，一旦乌龙山阵地丢失，日寇不但可以用炮火直接封锁下关码头及其长江江面，而且随时有居高临下直冲过来的可能。

但是，布置撤退的会议刚刚结束，第十军便立即放弃了所有阵地。

在军长徐源泉的带领下，第四十一师和第四十八师残部，从长江边上的周家沙和黄泥荡两处，登上了预先准备好的民船北渡长江，然后经安徽去了江西。——这支担负掩护京都城守军撤退任务的部队，竟然成为城内守军中最早撤出的部队。

此刻，唐主任的破釜沉舟令京都城守军无以逃生。那些无船可乘的官兵，或是抱着门板、木桶，或是临时制作木筏向对岸划去，有的干脆跳入江中游水。

——“此时敌舰已在江面上横冲直撞，来往梭巡不已，并用机枪不断地对利用各种漂浮器材顺流而下的官兵扫射”，“被打死或被敌舰撞翻漂浮工具而淹死的人无法计数”。

而大量的城内守军，还是被滞留在下关码头附近的长江边，他们因此成为追击而来的日寇的俘虏。有的找不到自己部队的士兵脱下军装，神情恍惚地在城内的街头徘徊，有的向难民收容所上交了武器。

唐主任本人的渡江时间是晚上九点，即没有非常早，也没有留到最后，因为死守的命令是他这个京都城卫戍司令发布的，而撤退的命令也是他发布的，因此许多人骂他废物，但是又有谁能断定，在接到校长撤退指令之前的唐主任，是否是真的想要与京都城共存亡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才是此刻京都城的卫戍司令，他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如果他坚持要执行死守命令谁又能够阻止呢！然而撤退的命令也是他下达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付有不可逃避的责任！

十二日晚，唐主任命令卫士们把他的唐公馆焚毁，然后带领随从前往下关码头，登上早已准备好的一艘机动船，直接驶向了江北岸的浦口。

上岸后，本想去滁州，得到日寇正在包围而来的情报后，改向扬州。

卫士们找来一辆百姓的板车，板车上满是牛粪，唐生智坐在上面心绪纷乱，想及自己带兵二十年，经历过大小百余战，“从未有今日之狼狈”。此时，再度遥望京都城方向，只见“火光烛天，尤以紫金山一带照耀得如同白昼，日寇战机数架在城内、浦口、乌龙山上空盘旋，枪声、炮声、炸弹声仍然在吼叫着”

即便到了这个时刻，任然有人在英勇作战，教导总队第二旅参谋主任廖耀湘没有选择过江，尽管他们的部队是被允许过江的嫡系部队，但是他选择继续在紫金山上顽强战斗！

教导总队参谋长邱清泉也没有过江，继续在富贵山下安排善后，宪兵副司令萧山令，都已经到了江边，但是他也没有过江，而是带领身边的宪兵部队，和追上来的敌军浴血奋战！掩护其他人过江！

战到13号凌晨，这批宪兵弹尽粮绝，伤亡殆尽！萧山令自己身中数枪壮烈殉国，断气的时候半截身体还立在冰冷的江水里。

广东的两支部队，叶肇的66军和邓龙的83军，遵照命令，从正面勇敢突围，在冲破太平门的战斗中，159师师长罗策群中将，156师师长姚中英少将，160师参谋长司徒非少将，159师477旅副旅长黄纪福少将，全部英勇殉国。

最终他们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但到达安徽的，两个军一共也只剩两千多人！

12月12号的一整夜，从水西门，到新街口，再到紫金山，枪声不断，有许多处阵地都是和敌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有的士兵看了看破败的国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枪流下了泪水：不走了吧，死在这里也不错！

12月13号一早，日寇吃惊的发现昨日还顽强抵抗的城内守军，竟然全部退走了！日寇轻而易举的冲进城内。

下午2点左右，日寇的先头部队到达挹江门，发现挹江门外有成千上万的逃兵和难民拥挤在一起试图渡江，于是日寇向逃兵和难民开火，无数的士兵倒在这里，鲜血染红了长江！

许多的战士没有死在城墙上，而是因为长官荒唐的命令，最终屈辱的死在了这里！

有两个坦克兵，在接到撤退命令之后咽不下这口气，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勇敢的钻进一辆废弃的坦克里潜伏起来，一直等到周围布满日寇，他们突然开火，日寇猝不及防，像被割麦子一样倒在坦克的重机枪之下。

而这对日寇刚好没有反坦克武器，双方形成僵持，直到后半夜子弹打光了，他们才逃出坦克，一个战士很快牺牲在了敌人的抢下，而另一位战士则成功的逃出了京都城！

而即便是在城市的尽头下关，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望江兴叹，很多战士见过江无望，索性重新拿起武器，转身返回继续战斗！

12月13号拂晓，在江边，日寇已经逼近，一堆散兵正围着一个上校军官，求他下命令，军官说我只是一个军医啊，我根本不懂军事！士兵们说没关系，你就下命令就行！我们不要在屈辱中死去！

军医说：好！

然后他振臂高呼：兄弟们，跟鬼子们拼了呀！

说完便带着大家向敌人冲去！没有一个人畏惧，没有一个人怕死。

他们很快就全部牺牲了。

十几万残兵败将坚守京都城，面对占据各种优势的日寇，这场战争失败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撤退绝对不等于溃退！撤退≠溃退，撤退≠溃退！重要的事情讲三遍！

前者是井然有序的交替掩护撤离，以待日后重整旗鼓再杀回来，而后者则是如现在这般，如散沙一般捧都捧不起来，白白的把所有部队全部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