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中少年（1/2）

“我还不想死！”濒临死亡之际，杨小狼用尽他的力气呐喊着。但他知道这声音已经传不出去，意识在渐渐远离，身体已经不受他支配。死亡的气息就像沼泽地的淤泥，无孔不入地将他仅存的意识埋葬……

“我不想死啊！”稚嫩的童音在阴暗的树林里回荡，一个年幼的少年受惊般闭紧了眼睛大喊着。

“没出息，瞎嚷什么呢！”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少年警惕而愠怒地回头看他。

杨小狼闻言猛地睁开双眼，他慢慢看向四周，目光迷茫而游离，仿佛整个人刚从异常沉重的梦境中惊醒，还不能确信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与此同时，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在这时醒来，他好像一个刚从深海浮起的溺水者，重获新生般急促而贪婪地呼吸着，身体随之发起抖来。

这是个秋末的黄昏，雨水早已将杨小狼的衣衫湿透，然而他却似初来乍到的客人，刚刚才察觉到雨水带来的彻骨冰冷。短暂的喘息之后，他惊异万分地伸出手指，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眼中流露出一抹奇异的色彩。

杨小狼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已被人紧紧握住了，耳边是那年长少年低沉而坚定的声音：“我们快跑！”

“啊？”杨小狼连句问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已经被拉着狂奔起来。

身体一向前冲，雨水便连续不断地冲刷进双眼，他使劲眯着眼睛，还是什么都分辨不清，只能模糊看到前方那少年的背影。天渐渐黑了，倾盆大雨和持续的奔跑，早让他窒息到说不出话来。每吸一口气，胸口都疼痛得像要撕裂，杨小狼想：这倒与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感觉十分接近。

然而，除此之外，一切都陌生得可怕，包括他自己。

失去意识之前，他明明还在片场拍摄那部名叫《杨家将》的倒霉电影，他明明还清晰记得那将他拖入死亡阴影的可怕事故——一个人如果将死，自己是能感觉到的。杨小狼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会使他突然恢复意识，并且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片陌生的树林。更诡异的是，他似乎已不再是原来的自己，那稚嫩清脆的声音和尚未发育的身体，只能属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杨小狼很想将这当做是梦，然而那个身着古代服饰、拉着他狂奔的少年是那么真实，巨大的力道将他拉得手腕都要脱臼了。雨势并未减弱，杨小狼被拉得脚步踉跄。他盯着身前那年长少年的背影，忽然记起拍摄《杨家将》期间，他也曾有过短暂的类似经历。

难道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突然由一个世界闯入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似乎在古代。现在他除了自我意识外，无论身体还是身份都像是另一个人。如果真是这样，原来世界中的自己仍然存在，还是只留下一个躯壳？他还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将被永远困在这里？拍戏时，好几次他都似乎以杨四郎的身份短暂“穿越”，这次呢？

超越常识的认知令杨小狼感到一阵混乱，脚步不觉一滞，顿时在泥泞里踩空。即将摔倒时，年长少年仿佛有所感应地回头，手臂用力，将他拉了起来。杨小狼正当彷徨之际，寻找依靠般下意识地握紧了少年的手：“等……等等！”童稚的声音再次从口中发出，杨小狼眩晕得有些支持不住。

“怎么了？”年长的少年发现杨小狼停住脚步，关切地问。

杨小狼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如果直问“我是谁”，那少年一定会以为他疯了。

“快走啊！你想等死么？”少年怒吼，显然既焦急又恼火。

“我们这是往哪儿跑？”杨小狼终于选了个自认合适的问题。

“还能往哪儿！回军营啊！”少年几乎要急得跳起来了，他不由分说再次抓起杨小狼的手腕，硬拽着他往前跑。

这么一耽搁，杨小狼似乎听到大雨中隐隐约约传来一种声音。他熟悉这种声音，那身载骑兵马蹄飞踏的沉重声响，即使雨声也无法掩盖。通常在电视剧里，这种情况当然只意味着他们在做一件事：逃命。

晦气！自己一个风光无限的明星偶像，来到此地要做的当务之急居然是逃命！杨小狼心情狂躁得想骂人，要穿越，好歹也给个安静环境，可以先弄清楚状况啊！

可惜事不由人，杨小狼也只得再度跟随那少年撒腿狂奔。两人借着大雨掩护，在直没脚腕的泥泞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也根本不知道到了何处，只觉身后的马蹄声似乎渐渐远去，终于听不到了，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少年毕竟也年幼，拉着杨小狼跑了这么久，累得够呛，不管烂泥败叶遍地，一屁股坐下。杨小狼虽累得摇摇欲坠，却出于洁癖不想坐，结果被那少年一拽，扑通蹲坐在地，倒霉地溅了一嘴泥浆。极度在意外表的杨小狼当下“呸呸”狂吐，连忙伸手接雨水冲洗，一边洗一边懊恼。

少年看着他的样子，不由低声笑起来，笑得杨小狼内伤不已。他不客气地回瞪那少年道：“笑什么？像我这般长相英俊……”

话没说完，却见雨水闪着微弱的反光，正顺着少年抬起的脸颊流到尖尖的下巴，凝成一道细细的水流……夜色里看不清少年的面目，但哪怕只从轮廓判断，那一定也是个美少年。杨小狼一向对自己外貌自负，此刻却有些发愣，一时又觉得那少年有几分眼熟。

充耳的雨声渐渐收敛，变成了轻柔的沙沙声。刚才还布满危险的世界，仿佛一下子静谧温柔起来。杨小狼一动不动地发着呆，脑中又杂乱无序地想着自己遭遇的一切。少年却当他还处在突遇敌军的惊吓中，拉起他的手，温声道：“别怕，咱们很快就能回去的。”

“回哪去？”杨小狼慢慢地问，声音嫩声嫩气。

少年皱眉：“你真的吓傻了，现在离我们最近的，当然是团柏谷军营了。”

“还有多远？”杨小狼声音痛苦。他一辈子没这么跑过路，何况在这样的雨夜，只觉自己不但全身发抖，双腿更是沉重得像长在了地里。

少年不确定地道：“……也许天亮时可以走到罢。”

杨小狼听说还要走上一夜，立刻表示退缩：“可是我追我们的是骑兵，就算暂时没有追上，我们靠两条腿真的可以摆脱？”

“只要跑，肯定有希望！”

“那假如我们被追上了，会死吗？”杨小狼颤声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