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阋于墙内（2/2）
大郎对这实力悬殊也是无奈，安慰道：“我们兵力虽少，然而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士气也很高。”
“是吗？”杨小狼看看垛口边面无人色的士兵，觉得看似靠谱的大哥这话很不靠谱。
大郎认真道：“只是这太原城墙就可抵过十万精兵，你信不信？”
“不信。”杨小狼干脆道。
“咳……”大郎很没面子地清清嗓子，“虽然我们国小力弱，但屡次南朝来攻，都被挡在了太原城外。连周世宗那样神武雄略的英主，到了太原城下都只能退兵，你就知道这座城池几百年来并非浪得虚名了。当年大唐的天子，就是在这里起兵呢。”
二郎却笑道：“城池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契丹人厉害。兵少不要紧，只要多叫几声好爹爹，万事大吉。”
杨小狼恍然大悟状：“大哥你说了这么多，原来还是要靠契丹人啊。”
三郎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少说两句不行么？”
大郎隔着三郎去揉杨小狼的后脑勺，转向二郎道：“多年来太原城下，不知埋了多少攻城者的尸骨。契丹人的支援只是一面，城内军民的抵抗也不可轻视。二弟你不要总是这样，有些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多言又有何益？这不是我等该议论的，尤其当着三郎四郎。”
“不该么？”二郎闻言收起笑容，“这么一个小国，就靠着我们几万军人支撑，能撑到何时？我难道不该问问，为了乞援契丹，每年宁可搜刮干净百姓向北进贡，宁可忍受契丹人那些盛气凌人的游骑在北境劫掠，到底换来什么？你和父亲都爱将世祖知遇之恩挂在嘴边，要求全家尽忠以报。那养育了我们这些上位者的太原百姓呢？就用加倍的搜刮来报答他们？”
大郎皱眉道：“你以为断了与契丹关系，百姓便太平了？先帝自改年号，杀了作乱的段恒，从此遭契丹责难，几乎断绝往来。每次派使者前往，都扣留不还，宋国来侵，便故意拖延援兵。搞得百姓受过宋军侵扰，又受契丹抢掠，最终还不是要低头服软？”
二郎不服道：“世祖与周国有世仇，是以拼死抵抗，不得已依靠契丹。如今周国已经被宋国代替，两国无仇恨可言，为何不能罢兵言和，同御外侮？同为汉家承继，难道不强于匍匐契丹外族脚下？”
大郎连连摇头：“幼稚之言！和与不和，不但要看官家的意愿，还要看百姓民意，看时机如何。赵匡胤立国这十年来所为，与周世宗柴荣大不相同，宋军与契丹对阵，败多胜少，他明显畏惧契丹，只想先将我们这些小国吞并，肥了他的私库。早年有本国郡守举县投靠宋国，百姓非但没受优待，反被宋军洗劫一空！这些年来，边境百姓恨宋人者多，恨契丹者反而少，实因被寒了心。”
二郎不听，仍旧坚持道：“一国之大，偶有失误也是有的。你我都是食民禄的人，为国考虑当看长远，大哥怎能如百姓一般短视，只顾眼前之利？”
“唉……”大郎并不认同弟弟，但也知他所说有一定道理，只是叹道，“什么才叫长远？对百姓来说，生老病死，一生就这样过了，如何能不在意？赵匡胤刚刚篡位，不顾北方尚有契丹之强，已急着夺取武将帅权，把手下兵将分而治之，长远来看，绝非进取之策。你难道没有听说，宋国已与契丹通好，往来相贺了？宋军看似声势浩大，只是欺软怕硬罢了。”
“虽则如此……”
二郎还要强辩，大郎面色一沉，断然道：“不要再说了。就算你我意见一致，蜀国孟昶归降横死的例子就在眼前，你指望陛下作何决断？什么时候你有权左右军国大事了，什么时候再提不迟。我只知道宋军已到城下，能够护得一个百姓，便是一个，余者不在我考虑之内。”
二郎仰头看天，似乎把要出口的话强自压下，片刻长出一口气道：“好罢，你是老大听你的！”他朝大郎扮个鬼脸，拾起一块石头猛往城下扔，遥遥对围城的宋军喊，“有种上来啊！”
“二哥这是发火了。”三郎悄声对杨小狼咬耳朵，“你不要再乱问乱说！一提到契丹，他们两个就要争吵。”
杨小狼哪里识趣，抬头便道：“我觉得二哥说得对，反正不管撑多久，我们都要被宋灭掉。不如现在打开城门，叫他们进来受降。”
这话简直捅破天一样，别说大郎，二郎听见都愣了，三郎则一副悔恨交加的模样。兄弟三人瞪了杨小狼一会，忽然一起上来捂住他的嘴，同声道：“住口！”
“唔唔……”杨小狼立时被高他几头的兄长围在中间，人都看不见了，手脚一挣扎，便摔到了地上。三个哥哥又忙七手八脚去扶他起来，结果又是挤作一团，杨小狼被拽得胳膊差点脱臼。
大郎仍旧捂着他嘴，着急地叮嘱道：“别听了二哥的话出去乱说，尤其是开城迎敌这种。”
“嗯嗯……”杨小狼赶紧点头，不点就要被憋死了。大郎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开他，谁知杨小狼又道：“大哥，其实你说得也对。太原城肯定还能撑很久的，太原不破，陛下肯定不会同意出城，我们劝也没用。还是眼下保命要紧，反正管不了那么远，对吧？”
自己的话被理解成这样，大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二郎笑起来，过来有样学样地捂住杨小狼的嘴道：“别听了大哥的话出去乱说，尤其是出城迎敌这种！”
杨小狼有些发怔，本来剑拔弩张的大哥二哥，居然因为自己团结起来，自己这是什么属性？三郎看着他发愁道：“明年我就要从军了，难道要五郎管着你？”
“别，兵荒马乱的，我们家有一个信佛就够了。”二郎提着杨小狼耳朵道，“这个小坏蛋，还是适合扔到军队。”
“我不从军！”杨小狼抗拒道。
“我听说你一心要杀那个宋军中的潘惟正，你不从军，怎么有机会出城作战？”二郎悄悄道。
“二哥！”三郎闻言喊道，“你怎么能怂恿他！”
“我没有。”二郎笑嘻嘻地举手，“你看我只是说中他心事了。”
“行！我决定从军了！”杨小狼咬牙。
为了潘惟正，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