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脸上渗出的盐（1/2）

母亲去世后，潘修礼感觉家里少了很多人，可明明只少了母亲一个人。

潘修礼在客厅坐着的时候，感觉母亲就在客厅，那是很温馨的。可母亲根本就不在。

潘修礼在厨房的时候，感觉灶台旁就是母亲的身影，然而仔细去看时，又没有了。

一个人消失了，不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需要一个过程。有人说，一个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大概一百五十年，前七八十年是物理存在，也就说人活着的时候，大家知道他，认识他，谈论他；后七八十年是他死后，认识他、知道他、谈论他的人都死了，将没有人再记得他，最终他将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跟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母亲是在冬天去世的，这个时候，再外出找工作就马上过年了。年底，招工的单位也少，索性待在家里吧。

其实，潘修礼是有工作的。这份工作是销售保健品。保健品嘛，有一定的保健作用，但不是药品，其包装和药品几乎一样，只是多了一个“蓝帽子”标志。潘修礼的具体工作是卖一种叫“降糖福”的保健品，功能是降低血糖。

糖尿病，是一种慢性疾病，主要是胰岛素不足或者过少，导致体内血糖含量升高，从而使尿液中的糖分过多，故而称之为糖尿病。

这种慢性病，控制好了，跟正常人没啥区别，但是控制不好，那就不好说了，轻则身体各种不舒服，重者坏疽、失明、脏器衰竭直至死亡。

降糖福起的作用就是辅助降血糖，真正能降血糖的还是胰岛素和良好的生活习惯。

任何一个销售工作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客户。

老年人普遍起得早，因此早上就是获客的好时间。

老年人又普遍喜欢贪点小便宜，因此用小礼品做获客的手段是个屡试不爽的方法。

讲课、旅游、吃饭，是保健品销售的三件法宝。

讲课就是以免费讲座为名义吸引老年去听课，附赠鸡蛋、大米、水杯等小礼品。

旅游一般与吃饭搭配进行，也会穿插讲课。

业务员邀请老年人参加旅游，一般是短途游，当天去当天回。

旅途中，业务员与老年人聊天，增进感情；再一起去游览各种风景，舒缓心情，消除戒备心理；最后坐在一起吃饭，顺便推荐一下降糖福。这个客户就基本拿下了。

潘修礼是10月份入职的，客户套路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就接到了母亲病重的消息。及至母亲去世，潘修礼也没有心情再去做这个工作。

在工作的地方，还有一辆潘修礼买的二手自行车和自己的被褥。潘修礼不忍心扔下，在母亲去世后的几天，他返回了工作的公司，跟领导打了招呼，就要回家。

工作地与家的距离是80公里，如果托运自行车回去，那需要至少花费一百多元，这个价格已经超过了购买自行车的费用。但是如果丢了自行车，那着实有些浪费。

潘修礼决定骑自行车回家。

他首先是去了网吧，大概查了下路线，接着特意去了一趟小饭馆，点了一份蛋炒饭。

蛋炒饭俗称“金包银”，价格优惠，饱腹感强，是穷学生吃饭的不二之选。

潘修礼很快扫清了盘里的米饭，顺带喝了一碗赠送的带着香菜的面汤。

下午两点，在冬日里暖洋洋的，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时刻。

潘修礼沿着东西大道从西南往东北骑行，这大约十公里的道路，很熟悉。

说起这段熟悉的路，还是在一次自己骑车的过程中有深的印象的，潘修礼边骑边想当时的情况，甚至他还把这次心路历程写在了自己的网络主页上。

“走在因修路而变窄的小路上，海拔的起伏是不定的，所以只能下车推行，岂料包又掉了下来，只能停车整理。终于踏上宽阔的马路，可谁又想如此宽的马路上会没有路灯！借着后来的车辆灯光前行，又被迎面的灯光刺着眼睛，不得不小心骑着。没有月光，路更黑，没有可以借助的灯光之时便犹如在茫茫宇宙间穿梭，不知方向，不知是否在前进，更不知前面是否会碰到障碍物，蹬着蹬着心就虚了，腿也酸了，不厚的衣服也湿了，胸腔更不知怎么的居然在疼！不知道是饿的？累的？还是吓的？

说很好说，可漫长的近两个小时的行程似乎比长夜更长，是那般的难熬，更确切的说是煎熬！

终于看到了前面的路灯发出的光，是那样的温柔和温暖，但是我需要拐弯了...还是没有灯光，差点撞到路边的石柱子上....

等骑到熟悉的住所时眼泪差点滑落出来，心想我终于回来了。”

这次很好，不是黑夜中行进的，不用再担心。

能见度良好，是个骑行的好时机；修路的时候也过去了，不用担心掉下去，美中不足的是，刮着北风。

对的，北方的冬天喜欢刮北风。

两个小时，潘修礼骑到了黄河边上。

黄河，河堤很高，河水很黄，没有半点对不起自己的名字。

黄河上有座浮桥，潘修礼记得坐公交车时就是走的这个浮桥，所以他沿着黄河走浮桥。

其实，黄河上有一座黄河大桥，宽敞、平整，但潘修礼不确定那座大桥是否收费，所以果断放弃了大桥，而来走这一座浮桥。

浮桥是用多座漂浮的铁船连接而成的，车行驶在浮桥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加上不断的晃动，让人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潘修礼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走上了浮桥。

果然，自行车走浮桥是不收费的。

潘修礼舒了一口气，带着惊喜骑上了车。

黄河的水浑浊、汹涌，一如多年前潘修礼第一次见到的那样。

他与黄河可以算得上是老朋友，但黄河跟他却不熟。

过得浮桥，往前走，是一片尚未修好的马路，可以骑行，但骑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