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1/2）

第三十九章

传送带将他送到落差150米雪坡最高处,像京城滑雪馆一样，这里同样在最高处建了一栋休息室。

他们进了房间，小屋不大,摆满了联排塑料座椅,屋里没有暖气，但比外面暖和,对即将比赛运动员而言,保持身体温度很重要。

余乐找了个没人坐座位坐上,开始整理自己装备。

女子组先比，看起来都很紧张,整理头发整理头发，调整滑雪板调整滑雪板,还有人在仔细地擦拭雪镜,余乐左右看了一眼,不明觉厉。

大概是余乐脸上就写着“小白”两个字，有一名很瘦男选手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说“你是大众组吧？”

说完，目光往余乐身上衣服看。

余乐蹙眉“还有大众组？”

“对啊。”瘦巴巴男人说，“我就是大众组，我是滑雪发烧友,原先北方，雪龄快二十年了。”

余乐想想，说“我才练没多久。”

“多久？”

“100……多天？”余乐也不太确定地说。

对方却满脸惊讶“一百多天就考到滑雪高级了？这么厉害？”

余乐眨巴眼睛,不知道怎么说。

好在社会人士多圆滑,见余乐不爱说,也没有刨根问底意思,笑着话题一转“咱们大众组就是来凑热闹,前三名肯定被省队人拿走，重在参与嘛，哈哈哈。”

余乐笑，好奇问，“省队都哪些？你知道谁在这个项目比较厉害吗？”

“那应该是罗刚吧。”想了想，他炫耀般说道，“未成年组时候和白一鸣碰上，还赢了白一鸣。”

“啊？”余乐扬眉，是真被炫耀着了。

“呵呵。”男人笑了，“大了白一鸣5岁呢，他17岁时候，白一鸣才12，肯定不能和世界冠军比。而且他到了成年组，也一直是队里障碍技巧第一人，每年都去参加国家集训队，差点儿就进国家队了。”

余乐回忆了一下，确认选训队里没有名字叫罗刚人。

正想着，男人突然豪放大喊“罗刚，正聊你了，今天又是第一呗，奖金高啊。”

余乐目光随着男人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戴着顶橘色毛帽子年轻人。

颧骨有点高，下颌也比较宽，但因为瘦原因，从正门看脸上有着一个“凹”字形形状。浓眉大眼很精神，也很有男人味儿。

余乐还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硬汉风同龄人。

罗刚显然也是认识男人，听见叫喊便看过来，点头微笑。

目光在余乐脸上划过，又落在他租借衣服上，很快就收了回去。

紧接着余乐就听见罗刚问身边同伴“不是说那个国家队是滑这个比赛吗？”

呃……

余乐把头转了回来。

他现在对自己认知力不足，看谁都像是高手，尤其罗刚那满满硬汉风，还真让人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近，告诉他我就是你要找国家队员。

女子组比赛开始时候，男人邀请余乐去窗户边看比赛，余乐自然好奇。

第一名女队员踩着滑雪板横在出发点，稍作准备，并腿一跳就滑了下去，速度不快，她在控制速度，直到抵达第一个道具前，她选择是最简单平桥。

跳上去。

“好！”男人激动大叫。

余乐却蹙眉，总觉得速度好像有点太慢了，而且落脚点也不对。

正想着，这名女选手没能滑到平桥尾端，而是在还剩下两米来远距离时，就提前下桥。

“啊！”余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有点惋惜，如果一开始速度快一点就算冲也冲到桥尾了吧？那这个道具她就可以拿到一个完成度分，可惜……

“好！”谁知道男人却大叫一声，“王雪加油！”

余乐不明白，这是在鼓励，还是真夸奖。

但在第二个窄桥，这名名叫王雪女选手，直接就从窄桥窄处掉下，一屁股坐在了雪坡上。

“哎呀！”男人痛心疾首。

余乐觉得这女选手实力太出乎他意料，难道也是大众选手？

但很快，余乐就发现了问题。

能够平稳地通过全部道具，在这个级别比赛场里，就已经算是一个不错能力，能够在跳台上完成转体技巧，就会换来一阵掌声。

余乐看着眼前比赛，想想自己，后背悄然间就挺直了。

女子组一共十五个人，从准备到滑下去，以及完成打分，一个人只需要三分钟左右时间。

每个选手可以滑两次，比赛时间总计一个小时左右。

余乐到后面就没再看比赛了。

他突然变得信心十足，身体里也涌出了一股莫名能量，催促着他做更多准备，继续这样无所事事可不行。

就在他热身热身体再度发热时候，一个人走到了他身后“国家队员？”

余乐回头，就看见了罗刚。

罗刚“凹字形”脸实在让人一见难忘，眼睛也是炯炯有神，近了看睫毛浓长，有点像丁瓒。

余乐对自己身份有认知，存在很多尴尬，并不想和省队队员有过多来往，但人家既然找过来，他自然也必须回应。

“是，余乐。”余乐伸出手。

罗刚垂眸看他手，然后握上，“罗刚。之前一直找你来着，寻思一共就十一个人，却没看见一个穿国家队服，你衣服呢？”

“太显眼，就租了一套。”

罗刚瞪眼“你还嫌弃。”

余乐觉得罗刚在那一瞬间气得想甩开他手，但又忍住了，余乐也只能解释“太打眼，我是从别项目转项到滑雪队，实力又不够，穿着不好。”

罗刚定定地看他，说“和我想不一样，这么低调，回头儿比完赛，我请你吃饭。”

呦，遇见个豪爽。

余乐社交习惯比较被动，所以身边主动类型人特别多，他还就喜欢和这种强社交类型来往。

好玩。

“行。”

当即就答应了。

罗刚是地道南方人，但无论长相还是脾气，都有北方人直爽，和余乐不说相谈甚欢，但也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会儿。

只是罗刚行为吸引了别人注意力，有人过来，罗刚就指着余乐说“找到了，余乐，国家队啊。”

另外一个人就说“你就是啊！怎么穿这么一身衣服？”

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同样话重复了很多次，但余乐并不讨厌，大概每个人眼里都没有他想象中竞争性和敌意，算不上热情爽朗，但也礼貌客气。

这就够了。

余乐对魔都队印象分又加了不少。

到底是他滑雪生涯档案归处，日后全国比赛，度娘百科，包括新闻报道上，他名字前缀都是“魔都队余乐”，他荣辱与共也会和魔都队捆绑。

如果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团队，不是更好吗？

经过罗刚介绍，参加今天坡面障碍技巧比赛选手，魔都队是五人，但只有两个人主项是坡面障碍技巧，剩下是练雪上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队员。

以及苏市那边有个滑雪队，两人报名了这个项目。

剩下四人，一个余乐，还有三个大众选手，也就之前主动搭腔余乐老洪，都是拿到滑雪高级证书滑雪发烧友。

余乐挨个握手，直说“我是没好意思穿国家队服，以前练得其他项目，也就滑雪三个月，这次就是想来学习累积经验，滑不好怕玷污了那套衣服，所以瞒了大家很抱歉。”

余乐是被动社交人格，一般不爱主动，但如果轮到他说话做事，不说面面俱到，但也不会让人不舒服，这也是他身边好哥们儿特别多原因。

长得帅，说话舒服，办事低调，没道理不喜欢。

余乐和大家相处愉快时候，女队比赛就那么接近尾声。

罗刚回过神来，“赶紧热身，都动一动，就到咱们了。”

大家这才“哗”地散开。

罗刚最后走，只是临走前说了一句“到底是国家队员，柴教练什么眼光我还是知道，你啊，不会太差。”

余乐笑，摇头“真三个月。”

罗刚说“估计和我实力差不多，我还不是国家队员呢。”

余乐继续笑“没有没有，真不行。”

谦虚一番，罗刚呵呵笑着，走了。

余乐身边终于清静下来。

但被“围观”时间太长了，还没好好热身，工作人员就通知男子组准备上场。

上场顺序按选手证上号码排练，余乐是六号，本以为自己前面怎么都有两个，罗刚一定在自己前面时候，工作人员就喊了“六号，余乐，你先来。”

余乐睁大眼睛，“我？”

又指罗刚“你多少号？”

罗刚把选手证从滑雪服里掏出来，15号。

余乐“？？？”

罗刚笑“先发了一部分女队，发到男队时候，李教练就把你牌子先留下了。”

余乐“……”

那就来吧。

余乐最后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寻了个位置穿鞋，然后抱着滑雪板站在了门口。

罗刚在他身后上场，就在他旁边站着，看见他脸上茫然，便知道紧张，笑道“别紧张，省比赛而已，随便滑。”

余乐点头，不紧张，就是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滑，本来还想看看罗刚水平，自己也好心里有数，现在不行了，就是两眼一摸瞎，只能拼命做到自己最好。

这时最后一名女选手出发，完成自己第二次比赛，工作人员叫着，“余乐准备。”

与此同时，罗刚为了缓解余乐“紧张”，便随意聊到“还不知道你转项前是练什么？”

余乐左耳朵是让他准备，右耳朵是罗刚话，只能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跳水。”

说完，他一步迈出小屋，一脚踩在了雪面上。

望着悠长雪道和星罗密布道具跳台，以及视线尽头围坐一圈亲友团观众，深呼吸了一口气。

来吧，此生自由式滑雪第一次比赛，可不能太丢脸啊！

与此同时，罗刚紧跟着余乐来到门外，嘴里嘀咕着“跳水？余乐？好像听过这名字啊……”

第一次比赛应该是紧张。

但余乐没有感觉到紧张，就是有点儿激动。

他在几乎所有人无法理解目光下，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滑雪，所谓压力已经不足以言语。

他就像一根已经压到了极致弹簧，渴望一瞬间释放。

想要把自己这段时间学到东西统统展示，想要证明自己选择没有错，自己就是滑雪这块儿料！

所谓失败，这些担忧，在他站在出发点时候，好像突然就变得不再重要。

他渴望一场畅快淋漓比赛，在雪上尽情舞蹈，展现所学所懂所爱。

是，没错，他真，真，真，很喜欢滑雪，喜欢自由式滑雪！

就像每一个选手出发，他将身体整个横在出发点上，就像之前每次跳水比赛，大口地呼吸，调整自己呼吸节奏，然后活动肩膀腰胯，在将滑雪镜放下来同时，他目光已经定在自己选定路线上，同时不断用脑海构思自己需要做到动作。

身边裁判提醒他，“可以出发了。”

余乐点了一下头，最后捏紧手里雪杖，似即将踏上战场战士，再一次深呼吸后，他身体转了过来，正面面对赛道。

滑雪板与雪面摩擦降到最低，一出发，速度就升了上来。

“唰！”

是已经日渐熟悉，滑雪板与雪面摩擦声音。

雪面不是很蓬松了，但脚感正正好，不十分光滑，也不会阻滞，一切感觉都很合适。

包括此刻状态，是比赛状态，够冷静，够兴奋，也够清醒。

速度很快就升了上去，变得比女子组快，但余乐没有压速度想法。

作为一名赛场上老将，他很清楚，比赛就是把平时训练东西都拿出来，而不是试图在赛场上搞什么突破。

这种靠运气事儿，根本不稳定。

他只要滑出他训练水准，就够了。

转眼功夫，第一个道具已经遥遥在望。

余乐想都不用想，他第一个道具就是窄桥。

已经练惯，练顺手道具，没必要为了成功率去换，这才是训练目。

训练难道不就是为了在赛场上更好地展示出来吗？

滑雪板在窄桥前微微上翘，他来到了第一个助跳雪台，这是最简单道具，甚至不用他往上跳，只要在之前滑行时对准了方向，经过雪台助跳后，再侧身落下，就那么简单。

落。

滑雪板传来碰上硬物触感。

速度骤然加快，因为桥面比雪面更光滑。

但余乐站很稳。

他就不明白，这么简单一个道具怎么会有人失误。

提前有那么多准备时间，足够做到最好了吧。

像是飞檐走壁，又像一支潇洒滑步舞，余乐轻松在窄桥上滑过，中间骤然变窄宽度对他毫无影响，因为他一开始重心就是最窄地方。

转眼，窄桥就到了末端，脚下宽度再次变得容易掌控。

余乐算好距离，在这一瞬间往上一跳！

转体！

旋转270°。

落地。

稳！

轻松稳定地落地，身体不摇不晃，不松不散。

干净利落好似不费吹灰之力。

“唰！”

又是让他毛发舒畅展开摩擦声。

完全不需要稳定身体时间，滑雪板就带着余乐继续往下滑去。

老洪站在小屋里玻璃窗户前，身边站着他同伴，所有人都拉长了脖子看。

直到余乐身影从跳台下方出现，并且变成倒滑之后，老洪骂了一句“卧槽！不是说只学了三个月吗？”

他疑问没有得到回应，因为余乐已经抵达了第二个道具前。

速度太快了，而且大家目光都被余乐锁住，哪还记得说话。

余乐这一次面对是“平桥”和“彩虹桥”，从他在冰面上蜿蜒留下痕迹，毫无疑问他选择是“彩虹桥”。

这是哪个更难选哪个啊！

彩虹桥和平桥是两个概念。

平桥只要对准了方向，速度够快，瞎滑也能滑完，但彩虹桥不行，对方向、速度和控制力要求提高了好几倍，今天女子组就没有人去滑过彩虹桥。

但余乐选了。

他不但选了更难桥，而且为了应对彩虹桥难度，他还在上桥前完成了一个90°转体。

在世界赛场，这样上桥方式不算什么，最厉害是倒滑450°上桥。

但这可是省队赛场！

有能力尖子都进国家队了，剩下总归是实力差了一些，对于他们来说，能够顺利地滑完所有道具就行，如果能够在下桥时候再来一个转体，就非常棒。

更多不指望。

于是，自我感觉不怎么样余乐，就像是在高维空间锤炼过似，哪怕只是相当普通水平，到了这个赛场也有具备了碾压实力。

右侧转体90°。

上桥。

余乐身体一压，脚下滑雪板微微分开，于是速度有了控制，在上拱处明显慢了下来。

待得到了最高处，他又猛地站直，身体重心往前压。

下拱，冲！！

似踏浪而行，逐波疾走，意气风发，帅出了一个高山仰止。

速度骤然加快，余乐迎着风，享受这样急速。

与此同时在来到彩虹桥末端时候，用了最大力气往上一跳！

往上跳，而不是往前跳，这是滑雪基础。

因为惯性会带着他往前方落。

如果要说找身体重心位话，跳水运动员绝对排名前三。

过去十二年记忆在身体苏醒，在他进行空中转体时候，头和脚就是一个笔直轴线，以头顶最中心处为轴心，带动整个身体旋转。

脚下滑雪板仿佛呈现了螺旋桨般残影，转瞬间就是一圈。

“好家伙……”老洪都来不及说完，只能在心里补充完整，彩虹桥加上右转体270°，你可以去参加全国比赛了，三个月？哈！！！

余乐稳定轴心，是他在滑雪项目上天赋之一。

轴心稳，落地就稳，空中动作也好看。

紧接着身体一沉，滑雪板接触雪面，平稳落地。

“啪啪啪啪！”

观众席这个时候竟然传来了掌声。

几乎“鸽”了整个女子组比赛亲友团观众，注意到了余乐不同。

上最难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