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重庆森林（1/2）

8月12日，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我在J城上班的最后一天。

我手头上已经没有工作了，几乎全都移交给了愁眉苦脸的小王。

于是，我在单位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天。

一会陪老周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烟，一会陪小王说了一句又一句的话，在单位的院子里这里走走，那里看看。

来到仓库，那些整装待发的柴油机、抽水泵静默地摆在里面，想起来之前我还带着它们来往于各个水库和工地呢。

又来到另一间仓库，里面摆放着洒水车、移动发电车、吊钩卡车以及那辆白色的皮卡，我上前摸摸那辆开了两年多的、这里碰那里擦的皮卡，还特地检查了一下补过的地方，好在还看不出来。

“来一根！”老周这时从外面走来，声音比他的身子先到，比声音更快的是一根芙蓉王香烟。

“这烟太冲了。”我灵活地接住香烟，朝他点点头说道。

“要来点有劲道的，就像当年在舰艇上的柴油发动机，那个活塞筒大的整个人都能钻进去，哪像这些个小柴油机。”老周感叹道，“这就要走了啊。”

“是啊，不知不觉在这里都两年多了。真快！”我说。

“你一走都没人陪我抽烟喽。”老周咧开嘴笑起来，他指了指皮卡，“领导爱惜车子，对它像对小媳妇一样，皮卡又不是小轿车嘛，就要整天在工地进进出出，根本不用在意的嘛。”

“怎么说也是国有资产，要尽量爱惜。”我心虚地说。

晚上，我请单位的同事一起吃了顿散伙饭，气氛热烈，大家喝酒吃菜聊天，大到台海危机小到明天中午饭，都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遍，我也喝了一杯，顿时整个人晕头转向的。

“小伙子这个酒还要练练。”老周在一旁挤兑我，“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了。”

“你可以请他过来吃饭，别整天待在牌桌上。”领导的话引来了大家的哄笑。

“那个肯定的，就怕路程太远，人家为一顿饭来不划算嘛。”老周的脸也是红红的，说话都有些打飘了。

“你从小店里再拿条烟给他不就行了。”领导开玩笑道。

“这个嘛没问题，吃菜吃菜。”老周打起了马虎眼，被众人灌了好几口酒。

我看着热闹的饭局，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在这里的时光挺快乐，如果不是路途遥远的话，我可能会在这里直到退休，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随着众多的客观因素，不得不让我的观念发生了转变。

人生就是这样，在不同的时期，观念终究会改变。

曾经那些以为的、笃定的、相信的东西，被潜移默化的影响着。

这些年，我一次又一次的离职，一次又一次开启崭新的生活，期间有不舍、有难忘、有欢欣、有希冀。

在N城、K城、S城、J区，p镇、J城，一次次的散伙饭，一次次的经历，一次次的感触。

他们是不同的人，也遇到了不同的我。

我们相遇的目的，就是为了彼此分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等走出饭店的大门时，天色已晚。

映衬着姹紫嫣红的灯光，我向他们道别，默默地看着他们一一离开，直到只剩下我一个人。

等待我的是一种宿命般的未知。

我找个台阶坐下，掏出烟抽了起来，烟味驱散着身体内的酒味，不断地挑拨着呕吐的冲动。

没多一会，晶开着车来接我了。

“又抽烟！”她摇下窗户，鄙夷地对我说。

“债还清了。”我深深吸了口气，淡淡地说。

“什么债？你欠谁钱了？”晶莫名其妙地说。

“走吧，还有什么远的路要开呢。”

“神经！上车吧，别在这里耍酒疯了，屁话啰嗦的。”

我站起身，扔掉燃烧殆尽的烟头，拍了拍屁股钻进了汽车。

回家的路在隐没在黑夜中是多么的熟悉且陌生，远光灯把前方的路面照得斑驳迷离，两旁闪过的是一排排的树木、一排排的厂房、一排排的田野以及一排排的房屋。

晶一边开车一边抱怨路难开，骂骂咧咧的，她不知道的是，这条路我来来回回开了多少趟。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一向对晶车技感到担忧的我，这一次却很安然，眯着眼躺在座椅里，总感觉一切都是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真的就这样告别了？好像上一秒还在担心工作中的各种各样的事情，现在已经和我完全不相干了。

两年多的每一天，来来回回，发觉，这条路越走越短。终于离开了，竟然会有种不舍。明天，无论是美丽的天堂还是无尽的深渊，都不让我害怕。唯一担心的，依旧是那挣扎的自由。无能为力，还无法自拔。

那晚，我安全回到家中，可心灵却在这几年的时间迷宫里徘徊了很久很久。

飞机的颤抖着穿入了云层，我坐在机舱里，透过椭圆形的舷窗可以看见长长的机翼，叶轮旋转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在四周响彻。

今天一早，我就和晶驱车前往机场，开始了一场难得的重庆之旅。

在早晨醒来的一刹那，我还在思考汽车油箱里的汽油够不够开到单位，后来才发现这已经是过去时了，我再也不用在单位和家之间开上一个小时的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