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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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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听见婉霓喊过药汁苦难下咽,只是时常抱怨药汁太多,撑得她既饱且胀得难受。

「不苦才怪哩!」婉霓故意藉由皱皱小鼻子的举动,将之前迷咒般的气氛化散开来,再接着说:「但是良药总是苦口的道理我懂嘛,不照时辰去喝那些药汁的话,伤口子怎么会合拢呢?伤口子不合拢小命不保了怎么办呢?而我刚刚好又是怕死怕得要命的人,所以苦也得认命的喝了喽。只是……每每你都端来一大海碗的药,还真是喝得我好胀呀!」

婉霓斜睨了葛一侠一眼,语气中增添了几许怀疑,「该不会是你存心整我,明明我不需要喝那么多药汁你却故意捧着和锅子一样大的药碗来骗我喝下的吧?」

「申屠伯父、伯母给我的药方子上的分量,就是这样开的……」仍是继续对婉霓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可他心头却突然有个想法窜出:该不会真被婉霓说中了吧?那两只申屠老怪物很有可能歙出这种无聊又孩子气的整人手段……「真的吗?」

基于年轻女孩家的天生窄心眼,婉霓还是有些认为是葛一侠故意欺侮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葛一侠有些失笑,明明都伤得卧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了,她还能计斤论两的以为他会欺负她?

「好吧,就当你没有好了。」

「啧!」

「那我问你,为什么天天都是你送药来给我?怎么不是让平常陪侍我的秀芙、秀蓉姐妹送来就好呢?」

秀芙、秀蓉姐妹,是申屠老夫人遣派来服侍婉霓起居的两个侍婢。

「呃……这……她们不懂得怎么煎药,所以把这差使硬推给我。我想既然煎了药,就干脆在凉透前顺道替你送来,免得误了药性。」

葛一侠如何好意思说出口,是他太过关心她的伤势,甚至无法假借他人之手去煎药呢?

「哦?可是瞧她们替我更换药巾的手法倒是熟练得很,不太像对药物不熟悉的人呀!」婉霓纳闷地想着,秀芙和秀蓉两姐妹明明说过,她们原本是在鸩花岛药居当差的丫环,她们会不懂怎么煎药吗?

如果不是担心婉霓羞窘的僵死在床,葛一侠实在也很想亲自替她更换药巾。哎,谁要她刚好就伤在胸口上呢?

「或……或许她们家里的老狗跌断过腿,她们替那只老狗裹过伤腿,所以懂得怎么替人裹药巾吧。」葛一侠有些语无轮次地胡乱瞎扯。

「你把我和摔断腿的老狗比在一块儿?!」婉霓瞠大了黑瞳,几近尖叫出声。

「你别叫嚷,我不是那个意思……」额角赫然出现了汗珠子,显示出葛一侠的慌乱。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任何意思……」

「什么是没有任何意思?!」

「哎……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出去了。」

「喂,你别跑呀!」

教导葛一侠高超武技的师父,倘若见到了葛一侠现在轻巧迅速的身形,一定会为徒弟练功之勤而感到欣慰……「救命啊!」

捧着心口,婉霓身上的寝衣全给周身冷汗给浸透了,一张青白的小脸惊惶未定,瞠大着双眼、张着小嘴不住地喘息。

刚刚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就见到一抹红雾带着青晃晃的刀光向着她劈头砍下,现在……红雾里那双带笑的眼睛呢?狠狠劈下来的刀呢?

一回过神,胸口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告诉她,方才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凶险场面原来是一场悸梦。此时的她真不知道是该叩首跪谢上苍那仅仅是一场噩梦,还是该粗口咒骂那痛煞人的伤口子,竟然又裂开而沁出血珠子来了。

日日夜夜她眼一合上,就要给这扰人发疯的噩梦惊醒,也吓得又拉开伤口子,这到底是噩梦折磨人来得严重,还是伤口子一再地扯开严重呢?

什么不那么讨厌嫁给那只大黑熊了?呸、呸、呸!

靠着软枕半卧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婉霓,怎么也想不到,会有那么漂亮的姑娘喜欢葛一侠,而且还是喜欢到要拿刀捅烂他的未婚妻!

虽然……虽然在鸩花岛养伤的这些日子,葛一侠不善言辞却隐隐约约透露出的温柔让她心波悸动,但每每胸前的伤口子一犯疼,她便又会不小心地忘记她的百种好……「这大黑熊一定是个大灾星投胎的!」

婉霓咬咬银牙,让胸前的伤口折腾得青白了小脸。

「宫家小姑娘,你还真是聪明哪,说的一点都没错哦。」申屠老夫人像鬼魅一样,突然就端坐在婉霓就床边的圆椅上。

申屠老夫人见婉霓的伤口子收得差不多,便认为她也该停止对葛一侠的仁慈了,所以她慈眉善目地出现在婉霓的床榻边。

吓了一大跳的婉霓,随即又惊喘了一声,因为她猛然转头看着申屠老夫人时,不小心牵动了贯穿前胸和后背的伤口。

「老夫人老爱这般吓唬婉霓。」婉霓微微扯动唇角露出一朵浅笑。她虽然满喜欢申屠老夫人这位对她有救命之恩的长辈,但也总是对她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感到惊奇不已。

「那爱慕咱们小一侠的姑娘家,多得你拨算盘珠子都数不清哦。而且她们的性子一个比一个来得凶残,又大多是在北地做暗杀营生的,那些辣妞儿半夜摸进你房里剁掉你的头时,搞不好你还在打呼噜哩。」吞了口唾液、喘了口气,申屠老夫人又接着说:「有一回小一侠不过多看了市集里摆摊卖热窝面的王家小寡妇一眼,隔天就有人在树林子里见到被蚀出两只眼珠子、割掉舌头、打断四肢的王寡妇脱光了衣裳被吊死在树头哩。她家里的姑嫂公婆也全被鞭花了背,实在是惨不忍睹呀。」她佯装惊惧发抖的样子,对婉霓危言耸听。

「这样的的惨事,官府都不闻不问吗?」吞了口害怕的口涎,婉霓瞪大了双眼,瞧着申屠老夫人。

「江湖恶人世家的姑娘家们哪管得了那么许多?况且哪个当官的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不然小一侠做啥子要大老远去南方提亲?还不就是因为在北地已经没有正常人家的姑娘愿意和他结亲事了!」申屠老夫人说长道短的事可从来不逊任何人。

「难怪!难怪这灾星硬要死缠着我……」婉霓恍然大悟的捏紧被角。但她接着又嗫嚅的说:「可……可是,他有时候实在是……实在是还满不错的。」说着说着,小脸蛋不禁浮出了两朵可爱的红云。

「嘿嘿,好个郎有情妹有意呀。」申屠老夫人满怀兴味地偷偷瞅了婉霓通红的小脸一会儿,脸上却端着正经担忧的神情继续危言耸听,「咱们小一侠的品性当然是拔尖的喽,要不然那些辣姑娘怎么会抢要嫁给他当媳妇儿呢?不过上几个月,小一侠在我们鸩花岛用午膳时,不过对个名唤美花的端膳小婢露齿笑了笑,结果晚上就有人见那美花被割烂了小脸直挺挺的浮在鸩花湖中央,连她乡下老家的老母,听说也被塞了满嘴砒霜的躺在灶上哩。而且村子里邻居养的几十只猪狗鸡鸭,也在一夜之间让人拧断了颈子……」

脚心底的恶寒瞬间冲到天灵盖,婉霓眼前一阵黑暗,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只是多看一眼、露齿一笑,就要落得鸡犬不停、家破人亡?那个大黑熊还曾经对她动手动脚,不就要让宫家满门抄斩了吗?天老爷呀!

「老夫人,我该怎么办?您要救救我,求求您!」

被申屠老夫人一番恫喝之词吓坏了的婉霓乱了心神,北地魔女的吓人手段是她是亲身亲眼见识过的,所以对申屠老夫人的话一时之间真是信了个十足十。

葛三少夫人的宝座,这会儿她的婰部再大也不敢坐上。自己遭殃也就罢了,若是还连累家人,那她就真是活该跌下地狱去浸油锅。

「躲起来呀!让那小一侠找不着。就算万一让他找着了,也要假装从没见过他这个人,不要和他多说一句话,不要多看他一眼。总之,能闪他多远就闪多远。」申屠老夫人脸色异常凝重,但事实上已经暗笑得肠子打了七、八百个结。

「我该躲去哪里呢?回宫家去吗?不行,不能让大哥知道我受伤的事,他会找人拚命的……」婉霓绞着手指,认真的思考着。

「小一侠开始在哪儿找着你的,你就往哪儿去住些日子避避锋头。那个老爱自做聪明的小一侠,一定以为你不会笨得又跑回老地方,所以你大可安心的躲去那里。」申屠老夫人皱着眉替婉霓躁心的模样,一点也瞧不出作戏的成分。

「可是您瞧瞧婉霓现在这种状况,走也走不了、跑也跑不动,如果他快手快脚的追着我后头来,婉霓岂不是又要枉逃这一遭了?」

「这你就别躁心了。我这就去让丫环们传话给小一侠,就说你的身子需要在岛上的药居浸药桶养个十天半个月,而这期间你不能见光、不能受人打扰。如此一来,等那小一侠发觉你早已经离开鸩花岛时,也是好些时日以后的事儿了。」申屠老夫人歇了口气,又紧接着继续道:「申屠伯母也是舍不得你这样白净又讨人喜欢的女娃儿,沦落到被那些张牙舞爪的小泼娃给撕吞入腹。所以我是一定帮你帮到底的。」

「谢谢老夫人!那我现在就离开鸩花岛。」

纵使伤口疼得婉霓头晕目眩龇牙咧嘴,却仍然阻止不了她离床的意愿。

「我这就去替你找辆快马拉的篷车来。」申屠老夫人话一落下,便消失了身影。

「呃,这么急?比我还急?」

婉霓扶着床柱喘气,纳闷着申屠老夫人的动作怎么快得有点怪异。

「人呢?人弄到哪里去了?你们鸩花岛的老爷子和老夫人到哪里去了?」

葛一侠到药居和婉霓房里都扑空几回之后,马上就翻遍了鸩花岛,想要找出狡诈的申屠老夫妇问个清楚。

在申屠老夫妇刻意欺瞒下,当他怀疑婉霓已经离开,已经是过了数日之久。

「葛三公子,我们家老爷子、老夫人昨儿个夜里就出远门去了,但没交代要上哪儿去,也没说要去多久。」一个正在打扫大厅的童仆恭敬的回着葛一侠的问话。

「在蜻枫轩养伤的宫姑娘呢?怎么不见了?」葛一侠心头有着极不舒服的预感。

「在蜻枫轩养伤的宫姑娘?几日前就已经搭着马车离开鸩花岛了。」童仆老实地偏着头回答。

至此,葛一侠已经明白这诡异的情况一定是申屠家那两只老妖怪干得好事,否则婉霓都伤得动弹不得了,哪里会莫明其妙一声不吭就不见了人影?

「宫姑娘有没有留话说上哪儿去?」

童仆装似遗憾地摇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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