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亲（2/2）

凡一一是个善于观察和思考的人，游小果这种人没心没肺的，做事不露声色，想在她身上找到弱点有点困难。可是庄大江则不同了，他这人比较单纯，心里想什么，脸上就会表露出来，虽然相处的日子十天都不到，可是凡一一多少了解一点庄大江的心理了。要对付游小果，就得从庄大江的一些弱点入手。所以凡一一一点都没闲着，就在游小果与女杀手协商见面时间的同时，她也布置下了一枚暗棋。

第二天的晚上，见面时间到了，见面地点是长乐路上的一间小咖啡馆，由于合同上规定三个人必须相处在同一空间里，所以没办法，这次相亲也带上了凡一一和小政。在庄大江的强烈要求下，这次小政没象以前那样扛着大号摄像机，而是拿了一只微型DV进行偷拍作业，即使这样庄大江还是抱怨不断，他觉得相亲这种事是很私密的事情，怎么能拍成电视曝光呢，可是合同上自己是白纸黑字签了名的，也只好打掉牙齿和血吞了。

走进咖啡馆，凡一一停在门外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游小果从咖啡馆中退出来，惊警地看了她一眼，凡一一把手里的iPhone往GUCCI包里一放，做贼心虚地说：“你这样看我干嘛？眼神怪怪的。”

游小果冷冷地说：“我的眼睛又不会咬人，你心虚什么，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心虚了么，我看你是眼花了吧，你不在里面做媒，出来干嘛？”

游小果向两边眺望了一下说：“她还没来，我在门口等她。”

“那你慢慢等，我可要进去喝杯拿铁了。”说完，扭着腰推门而入。

游小果站在门口左顾右望，见附近一棵法国梧桐下站着一名男青年在对自己抛媚眼。游小果避开他的眼神，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讲定的相亲时间了，女杀手还没出现，庄大江是个讲究时间概念的人，这见面第一次就迟到，难免会在庄大江心里埋下芥蒂。这时她看见一个美女娉娉娜娜地向咖啡馆方向走来，远看那女孩身材很不错，游小果心想这女孩大概就是女杀手了，可是等那女孩走近时，游小果觉得那女孩有点面熟，似乎不久前在哪里见过一次，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那女孩走到咖啡馆门口时，冷冷地和游小果对了一下目光，推门而入了。游小果望着她的背影细细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了，这女孩就是上周五晚上在“丫儿丫酒吧”里缠着庄大江的吸烟美女。游小果感觉到一丝不妙，现在这时段正是吸烟美女准备去酒吧上班的时间，她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游小果心里惊疑不定，她转回头，突然看见刚才站在法国梧桐树下的男青年竟然已经走到自己跟前了，她冷冷地打量着男青年，眼神中发出警告的神采。男青年双手插在牛仔裤裤兜里大步走到游小果身边向她点了点头，游小果扭过头去不理他，男青年开口说话道：“你是不是女巫？”

游小果一听对方的声音虽然很粗，但很象女声，她吃惊地打量着男青年问：“你是？”

“我是你的老对头，今天约好见面的。”

“你是女杀手？”

“你以为我是谁？”

游小果瞠目结舌，以为自己中了网恋怪圈，对方虚报性别了，可是再仔细一打量这人，个子不高，身材略胖，圆圆的脸，剃着一个小平头，耳垂下挂着两只耳环，脖子上没有喉结，粗看象男人，细看却又是个女人了。

游小果恍然：“不好意思，你的头发这么短，讲话声音这么粗，我还以为你是个男生呢。”

女杀手耸耸肩膀：“无所谓啦，我经常会碰上这种事。”她打量着游小果那一身充满鬼气的装束，嘟哝道：“你没说今天的见面要cosplay啊，你要事先说好，我就打扮成忍者的模样来赴约了。”

游小果赶快解释：“我平时就是这副打扮。”

女杀手忽然想起了什么，“噢”了一声感叹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几天前在正大广场表演日本歌舞伎的那个鬼女。”

“谁表演歌舞伎了，”游小果强调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平时就一直是这种打扮。好了好了，不跟你多啰嗦了，我带来的人都在里面等得不耐烦了。”说着推开门，催着女杀手进了咖啡馆。

与喜欢喝二锅头的北方人不同，喝咖啡一直是上海人标榜生活品质的一种方式，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小资们爱把人生比喻成“咖啡人生”，看上去香浓诱人，喝下去苦涩如药，过后却回味无穷。

咖啡馆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在角落里谈天，凡一一和庄大江坐在当中一张桌子边，小政在旁边桌位边占了个位置，举着DV对着他们拍摄。

女杀手一见这架势就有点不高兴了，她问小果：“不过就是一次相亲，用得了这么兴师动众的，还要拍DV，是不是还要拿回去给全族参考，最终由族长定夺？”

“没这回事啦。”游小果否认道：“不过是拍着好玩的，我们老庄人很老实，所以相亲团的人员就多点，你别理旁人，只管和老庄聊天就是。”说完她把女杀手带到老庄身边互相介绍了一下。

当游小果刚介绍到庄大江是国家公务员时，女杀手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庄大江啊庄大江，碰上你真是撞大奖了。”她这一声吼吓得众人一哆嗦，凡一一面前杯中咖啡飞出了一半，女杀手的表情豪迈壮阔，这副表情哪是上海的小女子，纯粹就是东北的大老粗嘛。

庄大江用手指推推滑下鼻梁的眼镜，游小果请女杀手坐在他的对面，然后问她要点些什么，女杀手手臂一挥说：“一瓶白干，一碟花生米。”

小政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DV再也拍不下去了。游小果提醒女杀手：“这是咖啡馆，又不是龙门客栈，哪来的白干，只有咖啡、点心和冰激淋。”

女杀手赶紧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是玩武侠网游玩得太痴迷，说顺嘴了。那我就要杯雪顶咖啡吧。”说完，她那对三角眼左右打量着庄大江，庄大江被她看得浑身勿适宜，肩膀直向后缩，最后靠在椅背上无路可退了。

庄大江避开女杀手的目光，歪头低声抱怨游小果：“你不是说对方是个白雪公主吗？怎么来了个梁山好汉母大虫，搞错了没有？”

游小果只好承认道：“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谁知道她在网上虚夸了自己的相貌。更没想到她会是这副德行，不过她的皮肤确实很白啊，一白遮三丑，老庄你就将就点谈吧。”

旁边的凡一一吃吃笑着说：“小果，你是不是看着我们老庄有点娘娘腔，就介绍个男人婆给他，你这想法太创意了，我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游小果怒瞪凡一一一眼说：“你别在这里幸灾乐祸，别人男人婆又哪能啦？她与老庄可以个性互补，组织成一个家庭后老庄主内她主外，这简直就是绝配。我可事先警告你：别——搞——破——坏！否则，别说是我，就连老天都不会饶过你。”

凡一一神秘地抿紧嘴巴，把笑憋在肚子里去。

女杀手开口说话了，她指着游小果问庄大江：“她告诉我你有点脑残，你倒底哪里有问题？”

庄大江向游小果斜了一眼，游小果尴尬地笑了笑，庄大江说：“我喜欢养狗，不喜欢养人。”

女杀手“嗯”了一声说：“我喜欢吃花江狗肉，还喜欢砍人。”

庄大江吃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咖啡杯里去了，游小果赶紧解释：“是网上游戏的砍人，不是现实中，她玩游戏玩得太多，把现实和游戏给混淆了。”

女杀手又问：“你每个月工资多少？”

庄大江老实回答：“五千多元吧。”

女杀手倒吸了一口冷气说：“公务员里只拿五千多元？太少了吧，哦，我知道了，这只是固定工资吧，还没加上别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收入。”

“我一个小职员，哪来什么不正当收入，再说即使有我也绝不会要的。”

女杀手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Yes，就凭这句话我就确定你倒底哪里脑残了，现今这个时代，有钱不拿神经病。哦，对了，你家房子多大？”

“两室一厅七十二平米。”

“啧啧，真要命，上海人要结婚，少于八十平米，连新娘子都抬不进门的。”

庄大江被女杀手呛得无言以对，这时一阵香风飘来，有一女子飘然走到庄大江边上，把一只烟灰缸往桌上一放，轻轻地问：“请问这里能坐下吗？”

众人抬头看那忽然出现的女子，居然是吸烟美女，游小果刚进门时见她坐在门边的角落里，此刻突然出现，显然不怀好意。她用带问号的目光向凡一一搜索过去，只见凡一一一脸的得意，游小果明白了，凡一一此行是早有准备，看来自己中暗算了。

庄大江乍见吸烟美女，心里跳得跟只小邓羚似的，面孔唰地就红透了。女杀手倒底久经沙场，一瞥吸烟美女的气势便知来者不善，她鼓着腮帮子对吸烟美女说：“边上那么多空位子，那些座位上都有钉子吗？干嘛专挑我们这座位来讨饭吃？没看见我们这桌人最多吗？”

吸烟美女蔑蔑地斜了她一眼说：“我问你了吗？我是在问庄先生。”

庄大江激动地说：“坐，请坐，坐得下，你愿意赏光坐过来，我这屁股坐得也踏实。”

女杀手尖酸带刺地说：“她坐过来你踏实，那我坐在这里难道你就不踏实了吗？”

庄大江呐呐地说：“是的……哦，不是。”

吸烟美女淡淡一笑，在庄大江侧面的一张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点上一支香烟，把面前的烟灰缸侧过来一摆，一声不吭地抽起香烟来。

女杀手面色有点不好看了，她问庄大江：“这女人你认识？”

“算是有一面之缘。”

女杀手面色略缓：“哦，只有一面之缘，你们没有一见钟情吧。”

庄大江红透的面孔忽地掉色儿了，游小果赶紧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要是真有一见钟情这件事，我也不会把他介绍给你了。”

女杀手这才放心，她继续提着她早已存着腹稿的一大堆问题，基本上是她问一句庄大江回答一句，可是庄大江此时的心思已经没用在女杀手的问题上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旁边的吸烟美女。她吸烟时那副怡然自若的优雅神态真让他百看不厌，这女人浑身的优点，浑身的女人味儿，比凡一一更精品，如果说在庄大江的眼里这个女人还有一点点缺点的话，那就是摆在她面前的那只烟灰缸了，这只烟灰缸是大理石磨制的，也是长方形，好端端的方形体为何不平行着桌子边线来摆放，偏偏要斜过来放呢？这就犹如黑白水墨的一江春水图上突然滴上了一滴红墨水，显得那么的不协调。

庄大江开始心神不定了，起先的两分钟他还老老实实地把双手紧紧夹在两大腿之间，思想斗争了片刻，终于熬不住了，他伸出手去，把吸烟美女面前的烟灰缸转了45°角，然后羞涩地笑了笑，把手缩回去。

吸烟美女低眉看了看眼前已被摆正的烟灰缸，抬眉对庄大江莞尔一笑，再伸出玉葱般的手指拨了拨，又把烟灰缸转了30°角。

过了一分钟时间，庄大江再次伸出手把烟灰缸拨正，可是吸烟美女很固执，开玩笑般把烟灰缸转了145°角。

庄大江又伸手去拨歪反正。

吸烟美女还是由正拨歪。

两人在桌角边的小动作，就连坐在最远的小政也看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就坐在庄大江正对面的女杀手了。只见她鼻子一歪，浓眉一竖，就在吸烟美女第五次去碰烟灰缸的时候，口中厉喝一声：“我砍！”竖起手掌便向吸烟美女的手指砍去，“嘭”地一声脆响，庄大江仿佛一把掇刀砍上自己手指般“哎哟”地痛叫起来，与他一起痛叫的还有女杀手，原来吸烟美女缩手缩得快，女杀手这一肉掌硬生生地砍在了硬邦邦的桌面上，她毕竟是在现实生活中，不像在网游游戏中那样拥有无坚不摧的内功，所以这一掌砍在桌面上，疼彻她的心里了。

女杀手一边甩着手一边怒骂吸烟美女：“你这个骚狐狸，竟敢勾引我的马子，不要脸，我呸。”

吸烟美女还是那副悠然自怡的样子，她鄙夷地说：“他算你的马子？我怎么看着象是你在审犯人呢？”

旁边的凡一一也插话道：“是呀，老庄，你不要象竹筒倒豆子般的把家底全倒出来，她还不是你媳妇呢，碰到朋友还要先留三分话，何况她连你的朋友都算不上。”

游小果指着凡一一的鼻子责问：“姓凡的，你今天纯粹是来捣蛋的是不是？这女人明明是在酒吧混的，怎会到这咖啡馆里来，是不是你叫来的？”

女杀手听游小果这么一说，气焰更嚣张了：“好呀，小婊子果然是在风月场所里混的，混男人居然混到老娘头上来了，你信不信我今天砍死你。”

吸烟美女面色一整道：“风月场所里混的又怎样？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人，比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强。”

吸烟美女这句话真正戳到女杀手的痛处了，她大吼一声，抓起庄大江面前的那杯咖啡便向吸烟美女身上泼去，滚烫的咖啡正好浇在吸烟美女裸露在外的左肩膀上，吸烟美女立时惨叫了起来，现场乱成一团。游小果和凡一一跑上去抱住正在发狂的女杀手，庄大江拉开被烫伤的吸烟美女，小政最有敬业精神，他举着DV围着他们狂拍。

女杀手的力气忒大，游小果和凡一一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她还没把她制住，反倒被她一发力给摔倒在地上，她气吼吼地冲向吸烟美女，眼睛里冒着血丝，那情形真如魔鬼降世一般的烈猛。庄大江一把把吸烟美女拉在自己身后，张开双臂挡在冲杀而来的女杀手面前，表情很壮烈地说：“你要打她先把我打趴下了再说？”

女杀手咬牙切齿地说：“你让不让？”

“不让。”

“她算你什么人，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是的。”

女杀手恼恨之极，竖起手掌使劲地往庄大江胸口砍了两掌，眼见他眼露痛苦之色，身体却屹然不动，心知这男人是铁了心要保护吸烟美女了。她恼羞地跺跺脚跟，回过身戟指着游小果说：“好，算你狠，游戏里砍不过老娘，竟然敢用这种男人来伤老娘的心。你有种，以后别让我在游戏里看到你，否则千刀万剐，把你剁成肉泥巴。”说完，气昂昂地离开了咖啡馆。

游小果心想惨了，得罪了这个女魔头，自己好不容易练到39级的女巫算是彻底完蛋了，以后还想玩这游戏，还得改名换姓重头练起。想到这里她怨愤地瞪向凡一一说：“你这人，真是走到哪里都是妖气冲天，好端端的一桩好事被你给搅浑了。”

凡一一反唇相讥：“这还算好事？你介绍的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恶李逵，见人就砍，还幸亏她手里没有刀，否则这间咖啡馆就要血流成河了。”

“要不是你叫来的女人从中作梗，她会发这么大的火吗？”

“要不是她发这么大的火，会露出她的本性来吗？这种女人嫁谁谁倒霉，我这是救了老庄一命。”

两个女人在一边激烈地争吵，另一边，庄大江关切地察看吸烟美女的伤情，被咖啡浇到的地方皮肤发红了，庄大江要拉着吸烟美女去医院，吸烟美女不愿意，她说：“这点伤没什么，挺挺就过去了。”

庄大江却很坚持：“你别看现在是一点点发红，待会儿就要起泡，这种大热天最容易感染，要是被感染就麻烦了，你还是到医院里让专业护士帮你处理处理吧，我陪你去。”

吸烟美女看着庄大江敦厚的脸，微微笑了起来：“看不出你这人这么忠厚，我上次误会你了，要不是姓凡的昨天到酒吧里把你们住在一起的原因解释给我听，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性变态呢。”

庄大江面孔一红：“这么说你真的是凡一一叫来捣乱的了？”

吸烟美女对着自己肩膀吹了两口气，笑着说：“一来是她出了一点小钱请我来的，二来我也是想看看你面对尴尬时的表情。没想到你还真幽默，一边谈女朋友还一边跟我调情，是不是想一举两得啊？”

“你这就真的在冤枉我了。”庄大江苦笑道：“你要不把那只烟灰缸瞎摆，我会那么不规矩吗？好了好了，我们快上医院吧，伤口耽搁久了不好。”说着拉着吸烟美女便向咖啡馆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还能听见凡一一和游小果的争吵声，他回过身来喊：“你们俩还有完没完，跟我走，到医院里去，快点。”

凡一一和游小果停止了争吵，她们本不想陪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到医院去的，可是如今庄大江坚持要去，按照合同此刻他们三个必须待在一起，无奈之下，两个女人一边互相指责一边跟在庄大江后头，即使乘进出租车了两人的嘴还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