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触动（2/2）

“这便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这是当年开国大帝决定的。没有拆掉这小屋，反而将这小屋修缮了一番，算比不上周围的建筑，却也不再那么寒酸了，我挑选了这儿作为清修之地。”

“这小屋有什么特别的？”

“小屋本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清静些罢了，但人在里面呆久了，总是会有些感情的，尤其是，当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离世之后。只剩这一间小屋能带起些旧时的回忆了。”

“那这灰尘，亦是回忆的一部分？”

“年纪大了，总想保存一些与自己一样老旧的东西，当我生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无名的牌匾，心里也不知怎地就想要试上一试。让风不再吹拂那牌匾，留下些灰尘。”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修习风系魔法，又怎么能时时都控制住那牌匾周围的风呢？”

“但有一天，我却做到了。”

楚恨忧说出这一句的时候，即便闭着眼睛，楚蓝枫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忽然升起的悲伤情绪，充斥着这间小小的屋子，浓郁地让人窒息。

那是一种沉浸在黯然中经历过时间冲洗却没有始终掉色的悲伤。

他静静地，没有出声。倾听着。

“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父皇的叔祖母，去世了。”

“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不会修炼，我们之间的婚事。也只是我父皇的旨意，自婚后我并不怎么将她放在心上，沉心于修炼，她却从没有怨言，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生活，将我这间小屋打扫地一尘不染，只会用温柔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我。”

“那时，我不明白只需要多深的情感才能让一个女子用尽最美好的时光只为了陪伴在一个不懂得她的人身上，但年复一年的陪伴，让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当我五十三岁，她四十九时，她忽然病倒了，一夜之间，就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的额头烫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但手却冰冷地像冰块，找遍天下名医、光系魔法师、水系魔法师，没有一个人能减轻她半分痛苦。”

“一个名医告诉我，她的身体本就孱弱，加上多年受风，身体早就病痛缠身了，如今是一下子爆发出来，身体的生机已经耗尽，谁也救不会来了。”

“我才想起，每当我修炼的时候，她都会在旁边静静坐着，穿着厚厚的衣服，甚至带着暖炉，即便是七月，她身上衣服也不薄，我一直忽略了，我身边围绕着的风会伤害到她虚弱的身子，原来，都是我的错。”

“我脑中不断闪过所有关于她的片段，凝视着我枯燥的修炼却始终挂在脸上的淡淡笑容，偶尔答应与她出门时的欢欣表情，无意间擦拭了那牌匾被我责骂时的黯淡眼神，最后，我才发现，关于她的记忆，大部分都只有修炼时偶尔的一瞥而已，可我在她的生命中却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

“那夜，我握着她的手，第一次哭得像个小孩一样，我责怪自己这么多年忽略了她的感受，这么多年在不自觉中毁了她的健康，她握着我的手，那手，无比冰凉，但她的目光，却还是那么温柔，就如每天都陪伴我修炼时的那种温柔。”

“那眼眸中的温柔渐渐凝固，渐渐失去了神采，那一夜，我失去了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深爱上的女人。”

“当我回到小屋时，没有了那温柔的目光，我的心也似乎空了一块，我想起了那些灰尘，它已经成了世间陪伴我最久的了。”

“我留不住我的妻子，能留住的，也只有这些灰尘了，似乎只是因为想要留住，当那念头无比坚定时，我自然而然地就做到了，那些灰尘这些年一直保留了下来。”

“等有一天，当我的身躯化成尘土之时，它们应当……也会伴随我随风而逝。”

楚恨忧的故事终于说完了，小屋中没有一丝声息。

不知何时，小屋中微风骤起，烛影晃动，映得人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红色的蜡烛融化沿着烛台滴下，就如同血泪一般，从心中的伤口缓缓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