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刀 {下}（2/2）
阳光下，少年踏出坚决的一步，风将他的散发吹起。
这时候就应该响起雄壮的进行曲吧，以衬托出他的威武不凡?或者哀凉的乐曲?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献上白花告别?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再见吧再见吧再见?!阿尽的脑中想过很多，想在音华经过时鼓励他一下，或者调侃两句活跃一下气氛也好。可是他却说不出来，那个少年突然好陌生，气势沉静，却似海。
音华低着头，略微凌乱的刘海遮住他的双眸，人群被他缓缓挤开，疏通出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响起窃窃私语。835在通道的尽头，站立不动，如同标枪。音华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两人的肩膀轻轻触碰，沉默无言。音华迅速走上场地，单薄的衣衫拂起，像是天边的云。身形修长的少年站在铁塔一般的大汉面前，沙尘淌过他们的裤脚。
“这货行不行啊?!”
阿尽扭头问向一旁的少女。
“相信他，他的过去你还没有了解到。”
少女悠悠地说。
阿尽愣了一下，看向场地中央的少年，双拳暗暗握紧，却在一瞬间松懈。
“打人别打脸，打脸伤自尊啊!”
那位仿佛从风中走出的少年突然抱头蹲下，几乎是哭丧着大喊一声后，迅速将面孔埋入双腿之上。背朝铁龙，竟还有些瑟瑟发抖。
几乎是震天的嘲笑声爆发而至，每一个笑的人的面目都几乎扭曲到癫狂，手指指着场地中央龟缩的少年，或是泛黄或是闪亮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有些晃眼的光。
铁龙淡漠地看着场内的一切，鞭子在沙地上牵扯出一道淡淡的蛇形。835表情不变，遮掩另一只眼眸的刘海有些松动。许旷旷有些笑意吟吟，清澈的眼瞳中却闪烁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我们的阿尽还是有些发愣，刚刚有些被少年走上场地时的气势所感染的热血瞬间溃散，想合群地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
“那我就不打脸了。”
铁龙说完便是扬鞭抽下，直接撕破音华脆弱的外衣，一条从颈椎贯穿至腰椎末的血痕跃然而上，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入衣衫，像是从干流分出的无数支流。
音华发出有些凄厉的嚎叫，在沙地上滚了一圈后，摇摇晃晃地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埃，然后朝铁龙做了一个鬼脸，走回了人群。
周围却是一阵懊恼的叹息，似乎是在抱怨没有看到好戏。
“怎么样怎么样?!”
音华一脸得瑟地看向阿尽和旷旷。
“好棒好棒。”
阿尽几乎是满脸的崇拜。
“不要太崇拜我，我会骄傲的。”
音华笑容写满了欠扁两个字，然后瞬间凝滞，发出一声哀嚎。
“哎呀妈呀，别碰老子伤口。”
少女白了几乎痛得乱跳的音华一眼，双指却依然不为所动，轻轻抵着。
“受得了了，大概就是这种深度。”
少女的指尖满是鲜血。
“应该吧。”
阿尽吞了一口唾沫。
“下一个1317。”
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让阿尽不由地浑身一颤。无数目光开始朝这边扫视。
“加油噢，一定不能死噢。”
少女摸了摸阿尽的脑袋。
“说好还要一起还债的噢。”
“男人不能虚，虚了还能叫男人么。”
音华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尽力吧。”
阿尽怯生生地回应道，双拳握得很紧。
“前面的滚开。”
少女的面容突然冰冷无比，一股凶戾的气息毫不压抑地释放。
在炼狱几乎是凶名赫赫的女魔头的威压下，那些有心给阿尽这个新人制造麻烦的人纷纷退让。看向阿尽的眼神中都多了那么一份嘲讽。在炼狱，男性学员可以有自己的女性伴侣，或者说奴隶也可以，部分有实力的女性学员也可以拥有男**隶。在外人看来，许旷旷是在给自家的狗借势，无非是一个长得粉嫩的男宠罢了，玩腻了就会扔掉。
“哟，旷旷你男宠长得挺嫩的啊。”
但总有一些人不在其中，有持无恐。
那是一个长相有些妖异的少年，身着铅灰色的战术服，眉眼间尽是毫不掩饰的垂涎。
“仇林笑，闭上你的狗嘴，给老娘滚开。”
许旷旷瞬间大怒，火爆的脾气一点就着。
“我就是站在这里，你奈我何。”
仇林笑极为绅士的一笑。
“让他爬过去。”
仇林笑指了指自己的双腿之间。
阿尽涨红了脸，微微低下了头。整个场地又是一阵熟悉的讥笑声，四面八方都是，却又不知从那个角落传来。仿佛囚牢紧紧地困住了阿尽，他好讨厌这种笑声，讨厌至极，甚至讨厌得让自己有些窒息。
“爬你全家!”
许旷旷直接蹬起一脚沙尘，整个人就想往仇林笑的方向冲去，却被一只手紧紧拽住了衣角。
“你干什么?!”
少女猛地回头，怒视少年。
“你头大脑子也不好使?!”
音华瞪了许旷旷一眼，右手轻轻向下压，示意让少女放心。
许旷旷微微一愣，还是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哟，这不是仇哥么?!”
音华瞬间转换成一张笑脸。
“是你啊，怎么着，要出头?!”
仇林笑愣了一下，语气先是有所收敛，然后迅速张扬。
“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仇林笑讥讽地瞥了音华一眼。
“当然打不过你仇大少，不过仇大少敢和我打个赌么?”
音华继续保持着笑容。
“笑话，这炼狱哪里会有我仇笑林不敢的事情。”
仇林笑轻哼了一声。
“赌什么?”
“仇大少爽快，很简单，就赌这小子能不能撑过这一鞭。”
音华指了指一旁猛然抬头的少年。
“我赌他能赢，输了我们三个就爬，并且给您赚取三个月的数值。”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惊呼，三个月的数值可不是小数目，更何况还有那个女魔头。
“我不要数值，我要她。”
仇林笑舔了嘴唇，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输了你随意。”
音华笑着说，报复性地朝许旷旷眨了眨眼。
“不行!”
阿尽瞬间暴躁地喊道，几乎是嘶声竭力，双目通红。
“我钻!!你们不要赌了。”
还是因为他，还是被他牵连，要是没有他就不会有这种事。
我太弱小，我只能帮倒忙。
阿尽在心里嘶吼，无形的火焰炙烤着他的内心，好像全部发泄出来，把眼前这该死的一切点燃。
“果然是被包养的废物。”
仇林笑不屑地一笑。
“你还是在床上想着怎么取悦她吧。”
仇林笑笑得开始有些扭曲。
“你闭嘴!”
少女几乎在咆哮，黝黑的战锤已经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仇林笑那张令她无比讨厌的脸。
对方的笑容瞬间凝滞，身形开始模糊不清，五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从他的身体内如同流水一般淌出，围住了持锤的少女。
“你敢钻一个试试.”
少女仿佛没有看见自己身陷包围，无比冰冷的话语直指阿尽。
“哈哈哈哈有趣，1075你胆子很肥啊，敢在热身的时候给老子惹事。”
洪亮的声音响起，铁龙大步流星地从场地中央走来。
“不敢不敢。”
仇林笑立刻变得唯唯诺诺，哪些人敢惹哪些人不能碰他心里清楚。
“这赌约有趣，只要别在这个时间段给老子弄出人命来，随你们怎么弄。”
铁龙拍拍仇林笑的肩膀，磨盘般的大手与肩膀剧烈撞击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过下不为例，你这相当于是在老子的课上砸场子。”
铁龙露出了一个让仇林笑毛骨悚然的笑容。
“但是我就是喜欢虐新来的。”
铁龙仰天大笑。
“那就请教官做个见证。”
音华的笑容无比灿烂。
“那要是这小子挺过去没有倒下呢?!”
铁龙典型的不怕事大。
“那就请仇大少免去许旷旷在他这里欠下的所有债务。”
音华早有准备，仿佛考虑到了一切。
仇林笑的笑容完全消失，疑惑地看着阿尽三人，想要看出什么企图。
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根本不需要赌的赌约，那个新来的这么瘦小的身板怎么可能扛下这一鞭。就算是他自己，当初第一次对付这撕心鞭时也是依靠着那五重影的能力分摊疼痛才忍过去的，这个看着估计连锻体仪式都没有经历过的小鬼能挺过去就怪了，但是一想起很久以前的那道身影就有点放心不下。
“我说你赌不赌，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什么样子。”
铁龙的脸上浮起丝丝不满。
“妈的我赌了!!”
仇林笑咬了咬牙，狠狠的跺了跺脚。
“哈哈哈哈哈哈这才痛快！”
铁龙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小子上场吧。现在可不能孬了
“等等。”
声音很低沉，低沉得有些凝窒。
少年依然低着头，干净的碎发微微低垂，阳光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他的眼睛。
“你是说免去一切债务？”
“怎么？！不信我？！我仇林笑说到做到。”
对方皱了皱眉，他敏锐地发现少年似乎那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欠了你多少？”
少年轻声地问道。
“两千数值，还不上嘿嘿嘿。”
仇林笑想到了什么，看了眼被自己分身包围的许旷旷，**地笑了。
“那好，我赌了。”
少年猛的抬起头，双目中尽是冰霜，冷洌得让仇林笑不由得退后了半步。
“哈哈哈哈哈哈够硬气。”
铁龙朗声笑道，脸上的疤痕似乎都柔和了很多，眼角的皱纹向四周扩散。
“我在场上等你。”
铁龙拍了拍阿尽的肩膀，转身离去。
“哼哼，千万不要死哦。”
仇林笑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五道身影逐渐模糊，消失不见。
“谁输还不一定呢。”
许旷旷冷冰冰地回应道。
“那就等着看我怎么折腾你。”
仇林笑伸出鲜红的舌头，围绕着嘴唇转动了两三圈，没入人群。
许旷旷没有说话，只是将战锤握得很紧。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瘦弱的身躯挺得直一些。
“不要怕。”
许旷旷轻声说道，整个人的杀气收敛，鬓角的发丝垂到额前，被她随手扫去。
“输了也不要紧。”
“不可能？！”
少年咬牙到，眼眶泛红。
“我绝对不会输的，我不想拿你赌，我来到这里之后只有你对我最好，我怕有一天你都不见了。”
少年有些哽咽，但他努力使自己的眼泪不掉出来。
“我超级想好好哭一场，大声问他为什么要赌，为什么要赌你，可是你说过只有软蛋才会想去大声质问那些带给他麻烦的人，而强者不会。”
少年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再次刺破那些伤口，鲜血缓缓流出。
“我不是什么强者，我只是不想输了你。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
少年大步流星，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坚毅，迈向场地中央。
这里的每一件事物都是如刀一般锋利，或许弱小的我在这里很快就会被绞成肉末，灰飞烟灭。
但总会有一些人是会让你倾尽全力的，只要我还有力气，有些事情我就会扛。
风沙起，少年不回头。